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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yaojinma
职业:育人亦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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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中国,成都
个性介绍:开朗,往往在睡梦中笑醒;
沉默,却可在无语中沉迷.
读书,已成为一种习惯;
写作,是一种思维方式提炼,也是造物赐予我宁静生活探询另外一个世界的一扇窗,只是,这还不是通向我要去的大道的那单门.以故,我一直在努力。

疯女人

分类:小说 | 标签: yaojinma  
2006-11-27 12:48 阅读(?)评论(0)
 

疯女人

虽然不是说回来把户口办了就再不回来了,但庆辉这么把父母户口一转,很说明一些事的:他以后便不再说自己是小镇人了,在外边与人说起也会说小镇我老家在那里而不再说我是那里的。为着这些微妙的情愫,庆辉心里边也是颇惆怅的。尽管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阿明阿江已然在镇里安家,但毕竟父母都下去了,那回来的机会是极少的了,何况还要时常出差到各个省市去。那么,这里的,从落地到16岁离开去上高中前的所有的记忆,因为没有时常的回来温习,可能会更惨然地淡去吧?

大家聚一起在阿明电器维修铺后头简易的家里一起晚饭喝酒,算是饯别宴吧。明天,庆辉便又要走了。

三人一边吃一边聊,说起多久没一起吃饭了,多久没一起骑单车爬坡了,多久没一起下河游泳了,便不免感叹时光流得之快!谈起过去的时日,小学时怎么打架怎么相识成了好哥们,又怎么地在初中时去逗女孩子——阿明的老婆就是这样在那时就被骗到手的,然后又怎么地各自奋斗;说到的就是庆辉走得远,读了高中又读大学,大学毕业后在广州工作,还经常公费出差走遍全国各大小城市,现在还凑够了钱在广州买了房子要把父母都接下去,真是令人羡慕的。

啧啧地称赞过后,阿江问:庆辉最记得我们一起做的是什么事?提议就这个时间大家来盘点一下。

庆辉想了想:一下子就想起来的就是那次,上山去,我们采什么东西呢?山楂子!遇到那个山背后的癫佬是不是?天天采了松树果子在街上撒的呀。把我们吓得——躲在大石头后面半天也不敢出来呀!好容易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摸黑回来的路上,阿明还掉到水圳去的!

阿江大笑。

阿明不好意思地笑谓:怎么就光记得这样的呀。

他的妻子,大家的初中同学阿娇从外头进来,也笑:不就是那个癫的吗?又不打人!三个大男人,还好意思笑!

阿明申辩:我们那时才上小学呀。

阿娇感慨:这么久的事你们都还记得呀?

外头有人找老板,她便出去了。阿江的回答她都是一边往外走一边听的:庆辉太能想以前的事了。

庆辉很快进入回忆,想起那个不知厌烦天天只会自言自语地抛松果子的扎头巾的瑶民,也感叹:以前看他总不会老的,可上次回来见到,他竟然有了大半头白发没想到他也会老!想想也真不容易呵,一晃就这么20年过来了。

在小镇生活的两位伙伴也颇感慨。阿明说:天天见着时,没觉得有多大变化。

庆辉问:还在撒吗?

还在,阿江说,一转秋又来了。平时也在,偶尔还唱唱歌从街上走上走下。阿江是在十字路口开饭店的,见到的时候要多些。

庆辉颇留恋地想起:记忆总是暖的,想起还好象是老朋友。我们去争他的松果子,他就分我们一大蛇皮袋,还叫我们要撒出去!要分匀了!在我们觉得他没有什么算疯的,不晓得大人怎么看他像疯子,呵呵。

阿江说:可不是。许多人都说小镇出疯子,可不知道他们怎么算是疯子呢?

庆辉想起来了,问:那个女人呢?现在还在找儿子吗?

那是小镇上的另一个疯子,女的。她从外省嫁来和小镇的一个铁匠成家了,生了一个儿子。那铁匠好象也是外省的,在夏天劳作时中暑死了。女的差点哭死了,但终于因为孩子还小没有死掉,而是自己操刀打铁铸鼎维持着生计,养育着还很小的孩子。那是个坚强又美丽的女人哦:样貌很好看,皮肤又极好,白里透红,好象是打铁的炉火映在脸上了。可是很不幸,她那本是健康成长的儿子,在上小学二年级时吧,却在下午放学后在铁匠街下边的河段游泳时给淹死了。女人闻讯赶到河边看到儿子的尸体当即昏死过去。等她那些铁匠街的邻居把她抬回去用姜汤灌醒时,她就神智不清了。她什么也不知道了,就知道一遍一遍地找她的儿子:到河边去找,到街上去找;从各个码头下到河滩,又一个个河滩上上下下地看,还到沙堆中去掏——叫人怎么看怎么心酸。女人开始还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但到后来就不是很注意了,再后来就更是经常披头散发了。不过她人还是很好看,好象悲伤没怎么反映在脸上,所以大家都觉得她那样太可惜了,要是可以清醒起来还可以另组个家庭好好过的。她的营生自然没干了,衣食都是打铁的街坊照应的。她什么都不会做了,就会查找她儿子。碰上一个从码头上来的人她就会问:看到我家冬冬吗?庆辉他们游完泳从码头回来时也没少让她逮着问。她其实不为难人,你说没看见她就走了,继续去问。但大伙当时太小,比他儿子还小几岁的,不懂,见到她那样子还是很怕的。后来慢慢见她不打人也不骂人,也就没多怕了,还很习惯碰见她,一两天不见还会觉得有点奇怪,相互间就会询问:那女人怎么不见呢?

阿明摇摇头,有点沉重地说:她被关起来了。

庆辉奇怪了:为什么关起来?她不打人不骂人的呀。

两个伙伴都不做声,庆辉更奇怪:难道她后来变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阿江有点沉闷地说:关了——大半年了吧。

庆辉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呀?打人了?

阿江和阿明都点点头。

庆辉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她打人?怎么会呢?

他怎么也很难想象,那个印象中的女人,十几年来,一直那样的,从来没有打过人。从上小学到初中,近十年的时间几乎天天都可以看见她的,总是只会找儿子,从来与世无争的状态。就算有些使坏的小子在水中扔小石子给她,她也不恼;故意扔在她社边的石头溅起水花落到她身上,她也不会生气。上高中后假期回来见到,她也没变;大学期间回来,她也没变。将近20年的时间都一样的人,为什么就变了吗?

庆辉印象最深的,关于这个女人的,是有一次,打死也不敢说出口的。

大概是初二吧,一天不记得怎么和爸爸怄气,便一个人跑到河滩去了。当时太阳还没下去,很早,伙伴们都还没来,他一个人抓抓鱼,翻翻螃蟹,但是收获不多,因天热。百无聊赖地,他便躺在一片沙子中仰看蓝天。想过找阿明阿江,但更知道他们要帮家里守店铺的,不到下午集日散了不可能来游泳。其实他平时也是,要是不和爸爸怄气还是要帮家里守肥料店的。遐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只感到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但还不刺眼,感到特舒服,他都不想睁开眼。待神智清醒过来他才发现好象不是很对劲。他本是躺在沙滩上的,但这时好象屁股以下还在,但上半身躺在一个什么柔柔的东西上面。他第一想到的是:狗!别是家里的忠实伙伴金丝黄找来了。稍一偏头感觉到:不是狗,是人的大腿!他一下子警觉起来:别是那个疯女人!

想到真是她,庆辉全身发抖,根本都不敢去睁开眼睛看了。他怕看到她那个样子的呀。而自己和她这么近!还半躺在她大腿上!

庆辉感觉着一只温柔的手从他裸露的胳膊上滑下,滑下,还上了他的脸,在他脸上抚摸。他全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动也不敢动!他想这下子完了,什么时候才走得开呢?从太阳晒到脚上的热度可知天时尚早,现在还不会有人来救他。可没等他想清楚对策,女人却一手抱起他的膝弯,一手托他的背,把他抱起放在她的腿上坐着,还抱紧了他叫他的侧脸贴在她的左胸上。庆辉只感到那富有弹性的左胸顶在脸上,还有里边传来的咚咚的心跳。他更不敢稍动,也不敢开眼,就这么由她抱着,只想太阳快下山吧,阿江阿明他们来了就可以救出他了,所以能做的就只是等,希望疯女人不要再做什么了。然而女人却试图将他抱起!庆辉吓倒了,使劲往下沉不让她抱起来。女人试了几下,终于没成功,便没再试,倒是说起话来!——哦,孩子,我的冬冬,我们再坐一会儿吧。你睡了很久呀孩子,妈妈该抱你回家去睡了。可是,妈妈抱不动你了冬冬,你怎么这么沉呢?

庆辉当然知道疯女人没有恶意,只是把他当儿子了,心里边不是说很惊怕,就只是很想离开,但又不知道怎么办,警惕也是放开了的。恍惚中又再次睡着了。他再醒来时,发现只是一个人躺着,头是枕在一块平滑的鹅卵石上的。他一惊跳起来,发现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他如获大赦,逃也似的跑回家。这下子才是吓出一身汗来!整个下午都不敢出门了,也不敢去游泳了,怕再给那女人找到给认出来。晚饭后阿明来说去游泳时看见那疯女人抱了一张毯子和一个枕头在河滩上守了一个下午,说大家还以为她要在那儿住呢。后来还听到说她还在那守了大半夜,直到被她的邻居找到后挽回去了。庆辉听了是全身发凉,大半个月都不敢到河边去。

阿鸡,庆辉还记得不?阿江问。

庆辉回过神来,点头:比我们大几岁的,同班学习好几年的嘛——一上初中我们不就和他干架的吗?

他死了,知道?

听说了,说是被人打死的。——从小就知道,那样二吊子的款,靠在外边敲诈勒索骗小钱过日子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阿明点头:常识问题大家都知道的。——可你知道不,就是被疯女人打死的。

庆辉瞪大了眼:怎么会!——他不是奇怪阿鸡的怎么死,而是打他的竟然会是疯女人!他看两个伙伴,等回答。

两个伙伴都摇头。

阿江终于说了。

阿鸡去年在下面犯了事回来躲,不知道怎么就瞄上了疯女人。他还说过要把疯女人带去卖了!那是个没什么事想不出来的人,所以那样伤天害理的事他都可以轻易说出来的,还没人怀疑他不会去做!认识的人听了他的话都要骂他黑心肝,他却就说是开玩笑。也不知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但疯女人也还是天天见到,大家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了。他还是去接近疯女人了。在与人赌牌的时候吹嘘钻过女人的被窝被搂着睡过。人们也没什么信不信的,果真有其事的话,人们也知道那肯定是被疯女人当成儿子去了。阿鸡还说啃过疯女人的乳。谁也不信,他就要证明给人看!他把那疯女人带上牌场,当着大家的面就解了疯女人的衣服去啃她的乳,而女人全不知觉!这事传开了。开始,打铁匠们很愤气要找派出所报案,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没下文,阿鸡还是和疯女人一起了。

庆辉很反感:他简直像个畜生!

阿明点头:可恨的还在后头。

阿江继续讲起。

那阿鸡已经不被大家认为是人了。他到处卖弄和疯女人的关系,还找人拍了照,四处去发!但女人什么都不知道。终于有一天,他的报应来了。——他又钻疯女人的被窝,可能还要强奸。女人估计还是有点神智的,就大喊大叫不要他做。邻居听得叫喊,去扑门,但门给锁死了,开不了。门外的听得女人惨烈地哭叫,很着急,但后来却又没什么多大声响,大家不好说什么了,都准备都开。这时却听得有人惨叫,是男的声音,还有铁器撞击钝物的声音。邻居知道出事了,去撞门,还是不开,却很真切地听见里边女人在叫冬冬出汗了红红的汗呀什么的。邻居把门劈开进去,看到阿鸡已经躺在地上,脑壳都被敲破了,正血流如注;女人嬉笑着坐在地上,身下是一滩血,后来才知道是她下体给暴力弄得出了大血;一把大生锤还撑在她身旁,也给血染透了。

庆辉说不出话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感情波涛在胸间澎湃。

阿江摇摇头,叹口气,也说不下去了。

阿明抿着最,盯着桌上的茶杯。

阿娇站在门口,也沉默着。

 

回家的路上,走过长长的老街,沿途有好几个通往河岸的码头缺口,庆辉都不由得要多看上几眼。但他也知道,那里不会再有一个寻找儿子的女人在等候了。

什么时候会再出来找呢?也许很快了?也许不会再找了?他已经知道儿子终究是去了的?——可谁知道呢,有些事情实在是没办法意料的,尤其对一个疯了的女人。

2006-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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